【鹤一期】粟田口公馆(4)

Part.4


早晨,并没有来临。


鹤丸的第一反应不是叫醒一期询问,而是下床翻找他带来的背包。


机械表在昨天洗澡的时候收进去了,此刻鹤丸取出一看,表盘静止在10附近,是他进入公馆的大致时刻。


果然有什么开始不对劲了。


鹤丸抵住额头回溯记忆,他想不起来到这里的目的,满脑子里都是乱挥舞着毛笔走过来的画面和自己与一期昨夜的谈话。


“鹤丸先生,您在干什么。”平淡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在他脑袋后方响起,鹤丸扭头正巧对上一期的眼睛。它们依旧令人沉醉,只是如今失去了温暖,带来的仅仅是寒意。


这个一期和昨天的不一样。鹤丸后退了几步,下意识挡住了背包。


“您在干什么?”他重复了一遍,当目光触及鹤丸身后露出的表盘一角,一期顿住了,“您已经发现了啊。”


鹤丸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。


“……发现时间停下了对吧。”他根本就没期待鹤丸会回答,“我们的兄弟都在猜您什么时候会察觉呢。”


一期转身拉上了窗帘,再回头时他已经挂上鹤丸熟悉的笑脸:“不过说到底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,下去吧,他们在等着。


今天弟弟们亲手为您准备了早餐。”


一期的声音宛如那个梦中钳制他的双手,强迫他走下楼梯,转过墙角,直至面对一桌瞪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的藤四郎。


还是那张油漆长桌,摆着简单的食物。


哦,有个梗是什么来着……?【盅里鲜美的浓汤是被抽出来的脊髓,点缀的小番茄是鲜红的眼珠子,嘴里咀嚼着还没咽下去的肉排,是你同行人的大腿。】


鹤丸僵直着上半身坐进客位,拿起刀叉戳起煎蛋塞进嘴巴。


没有难以想象的美味,这是一块再平常不过的出自普通人手,甚至因为油放多了有点油腻的……煎鸡蛋。


前田表现得相当紧张,手指无意识地搓着。鹤丸对他说:“比我煎得好多了啊,干的不错。”


“……!!”一期鼓励似的按压前田的背,他噌得一下坐直了,“谢,谢谢谢鹤丸先生……”


几个盘子被迫切地推到鹤丸面前,即使每份量都不大,他全部吞下以后还是瘫死在椅子上无法动弹。


糊了也好太咸也好,能够确定的是——它们都是这些孩子用心做出来,再呈递给他的心意。


鹤丸忽然觉得无论是这样的自己,还是这些孩子,都太可笑了。


没有早晨和他有什么关系?记忆要就拿去,现在开心就好了吧?一期也是这个意思不是吗?


鹤丸看向一期,一期也回望他,这次他的眼睛又重新拾回了热度,温和得像夹进纸张里的秋叶,透着感谢和依赖。


藤四郎们开始收拾残局,熟练地搬盘子去厨房清洗。一期对鹤丸说:“要来参观一下宅子吗?”


鹤丸自然而然的答应了。他们并肩走出客厅,在二楼径直穿过书房、资料室、茶房、最后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。

门把泛着金属光泽,鹤丸走进了看,表面也没有像其他关着的门那样染上薄薄的灰,最近应该使用过。


“这里是以前的会客室,不过现在废弃了,只装了一些杂物。我弟弟们似乎都很讨厌这个房间,平时是绝不会进来的,所以只有鸣狐先生和我来打理。”


一期未多做停留,没等鹤丸进去看一眼就领他上了3楼。

“只有鸣狐先生住在3楼,他平时不怎么开口也不爱出门,但是个很好的人。”一期指指3楼拐角处的双开门,“我们先不打扰他了,去其他地方吧。”


一路上有很多关上的门,一期没打算说明,鹤丸也不好擅问。


虽然时间静止着,但鹤丸的生物钟还在运作,他反思过后得出今天醒来时大概接近中午,那顿饭应该算作午餐才对。


加上参观花去的时间,藤四郎们又要外出游玩了。


“一定要小心啊。”一期站在玄关口,替弟弟整理衣襟,“记住不要和陌生人走,看到可疑的人不要上去搭话,雨停不了,提早回来。”


藤四郎似乎已经相当习惯啰嗦的哥哥,逐字逐句点头答应后打着伞冲出大门。


“别跑啊会滑倒的!”一期恨不得自己也打把伞跟上去照看。


鹤丸说:“你也对自己弟弟放心一点。”


“……我知道,但我害怕。”


一期关上门靠坐上沙发,用疲倦的语气说:“我一直有种感觉,要发生什么事,他们会离开我,像蒸发的露珠那样消失……”

鹤丸心底那一点怜爱之情此刻喷薄而出,他面对一期蹲下来,手掌安慰地拍拍他的膝盖:“别想那么多,长皱纹就不好看了。”


一期无所谓地笑笑:“男性要好看不好看干什么,况且在这样的家里,再好的面孔兄弟之间有谁想欣赏?”


“你长得好看,我欣赏啊。”鹤丸脱口而出。


语一出两人都愣了,一期脸上除了尴尬惊讶以外还有点别的什么,鹤丸先入为主地认为一期是反感“好看”这个说法,于是他跳起来:“我我不是说你好看……你确实好看,但我刚才是夸你帅的意思!”


一期抬手挡住脸颊:“鹤丸先生,谢谢您……您真是个神奇的人。”

“我还是人生第一次被人说‘神奇’呢。”鹤丸摊着手,“感觉真奇怪。”


“哈哈,我也是在夸您帅……”一期笑开了,声音好像咚咚跳动的溪水,洗刷过鹤丸的胸口。


……现在这样,就很好。鹤丸想。


之后他和一期面对面坐着,抱着温暖的茶 杯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。


门把扣响了,是藤四郎回来掏出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

一期放下茶杯去迎接,鹤丸自觉跟着。厚挟着一身的雨气箭步窜进屋,大声宣告:“我们又有新客人啦!”


新客人?


鹤丸不由得迷惘,在我之前还有多少客人,他们在哪里,都离开了吗?


他朝门口移去,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,所有的现实都被血淋淋地扯出来,击溃了他心里所有温馨的幻想。一切他恍惚中经历的事情变成了血泊中散落的碎片,他试图将其捡起,然而他的身体早已沉陷进去,和幻想一同编制着可怜又可笑的梦境。


门口是被药研拉着的堀川国広。


年轻的脸上血色全无,他颤抖地看着鹤丸:“……鹤丸……国永先生?你怎么……会和他们一起……”


这当头一棒打懵了鹤丸,觉得此刻有辆卡车在自己身上翻来覆去的碾,耳朵里传来引擎轰鸣声。他甩开一期伸过来扶他的手,朝堀川走去。


他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,和一期、藤四郎们的短短回忆反复浮显。最终他抓住堀川的胳膊,像将要溺死的人攥紧浮萍那样用力,堀川痛得一嘶声。


鹤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:“告诉我,带走你朋友的是他们吗?”


一期跟藤四郎静静地待在一旁,面上神情犹如在看一场闹剧。


“……是。”堀川低声说。


最后那一丝丝的侥幸也破灭了。


一如他质问堀川时的流畅,某些事其实鹤丸从来都没有遗忘。

周围的状况也好,藤四郎们所做的事情也好,一个好歹干了几年那方面工作的人哪里会不懂?


鹤丸背对一期,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:“我该走了。”

堀川身后一声轻响,厚把门关上:“先生,干嘛要走呢?……雨可没停啊。”


其他藤四郎们忽然间沉寂了,他们不知何时包围了两人,直愣愣地注视鹤丸。


五虎退从后面抓住鹤丸的衣服,垂首道:“是我做错事惹您生气了吗?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呜——”


药研拿手指一抹五虎退眼角渗出的眼泪,把他拉到一边:“鹤丸先生,请告诉我们哪里做的不好,兄弟们会改正的。”


“请留下来吧。”藤四郎们央求。


他们靠过来站定时,短裤下的小腿笔直而白净。


几双手伸向他把他从腿部开始固定住,筋节看似萎弱,传递过来的力气却大的惊人。小孩子用让人心生怜爱的表情说着话:


“求求您,留在我们身边。”


“像之前一样,折断我们的腿,打碎我们的眼珠,把我们切断后丢进火炉,或者是脖子连着身体吊在房梁上,都可以。”


“求求您,别再离开了。”



他们眼中带着厚重的湿气和阴霾,接连不断的请求如雨潮降临,同缠绕上来的肢体重演了那场梦境。











♢到了拔除FLAG的时候了!!【喜极而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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