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院(2)

一期一振在自己的病房中醒来,他甚至想伸手抹掉脸上不存在的露水,冷静后发现没有身上没有露水只有冷汗。

他在做梦时思路清晰,醒来以后却怎样都记不清和他说话的人是谁,长什么样,以及他们在干什么。

唯一鲜明的观后感的是……难过?一期觉得这个词简直不能再合适了,他相当的难过。心脏,手臂,指头,包括眼睛,每一处,灌进过量记忆之后的酸涩感和疲倦揉杂成团,堵塞住口鼻让他难以呼吸。

如果这样的梦持续下去,我就真的疯了。一期想。

正值第二日早晨,楼下的花园还是有吱呀吱呀的轮椅声传上来。昨天他自顾自就睡着了,估计是青江喊了护士把他弄上楼的。

他下床走进洗手间,用水冲了把脸,准备下楼看看青江在哪里好道谢。然而门哒哒哒地自己响了,接着的居然是青江的声音:

“喂?喂——?睡得好不?”

一期赶紧跑去开门:“请进。”

青江后面跟着数珠丸,他俩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进来,青江搬个椅子坐到阳台边晒太阳。数珠丸再跟着就会被挤到窗帘里面,于是自己四下里转了转,找到合适的地方窝下来不动了。

一期搞不懂他们的相处模式,为了对话只好坐到青江附近,他说:“睡得还行,昨天真是失礼了。”

“……怎么可能还行,你看看你,简直像个刚没了爹妈的宅男。”青江诚实地指出,“是个恶意满满的梦?”

“倒没有恶意满满……只是后来忽然变奇怪,再来就结束了。”一期低声说。

“唉,那开始是挺美好的对吗?是不是让你舒心的事?或者是普普通通的日常?……还是遇见了很在意的人?”

青江是认真地在提问,但当他提到“在意的人”时,一期奇怪的感到恐慌,好似“在同学会上提起班里某人的意外死亡,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。”……这样的展开。

“……大,大概是普通的事……”一期勉强回答了。

意识到一期不想继续这问题,青江立刻转过话头:“我昨天和护士一起上来的,顺带记了下你房间号。今天又有新病人要来,听说住你隔壁,你知道吗?”

“我睡了一觉啊,当然不知道。”一期摇头,“您在几楼?”

“2楼,到大厅拿点心很方便呐。”青江笑笑,他看着正要起身的数珠丸,想起什么似的对一期说,“那个病人现在在后面那栋楼的诊室里,要不要去围观一下?”

“医生诊断的时候还能围观?”

“不不不,就是从窗户外面偷看啦……我散步回来的时候发现的,刚好是在1楼,站花园那就能看见里面。”

“算了?偷看不好……”

青江看起来有点苦恼,他尽力想唤起一期的兴趣:“那病人坚持说自己是把刀,还是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那种。”

一期脑袋一懵,神经纤维嗡嗡作响大喊着“我很兴奋!”,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某诊室的窗户外边了。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我在干什么????

青江把脸埋在数珠丸头发里面不让一期看见他的奇妙表情,说话的声音在抖动:“一,一期,来……都来了,好好看看呗。”

恰好诊室里传出年轻的男高音:

“不要劝我!!!我早就决定了,我要回我的故乡,前主人在等我啊啊!”

“拦住他别让他跑了!”医生的尖叫。

青江精神抖擞地听着,特意贴近窗户去看。一期被病人的高音震住了,忍不住学着青江往里凑。

一对中年男女站在角落,女的一脸崩溃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,男的表情痛苦不堪,闭着眼无法直视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。

作为众人焦点的病人,躲避着医护人员的手在室内窜来窜去,有点像实验室里搜寻出口的白鼠。

大白鼠高声大叫:“爸!妈!相信我啊! 我真的五条名刀 !!放我走好不好?!”

中年男人悲伤地说:“医生!我儿子刚才还很镇定,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……”

医生紧盯着病人,抽空回答:“还不是你们!说要把病人送到国外!他才反抗的好吗?!”

青江喷出口气:“……演青春电视剧的吗?”

由于医生和家属过于紧张,他们的谈话倒像是对吼,一期揉揉耳朵,继续观察那个病人。意外的没发现他的身影。

下一秒,一只脚破空而来,由里向外踹向玻璃。那一瞬间一期眼睛只能看见一只鞋底……是某品牌的男士皮鞋,上面还印着logo。

青江的呼喊在耳边炸响,一期也没能理会,玻璃破裂射出的碎片花瓣一样朝他冲来,混乱地盖住了视线。

他下意识举起胳膊阻挡,身体如同撞上了一辆跑车,整个人飞了出去。

青江:“哇哦——!”

神明抓着他的腿在空中晃悠了一百圈,他被丢地上的时候趴着话都说不出来。有人半跪在他旁边,骚动着。

“你没事吧?抱歉抱歉!我不知道窗外面有人在……”

“话说我只是试着踹一下而已……没想到这里的玻璃那么容易碎……”

“你还好吗?要送医吗?幸好这里就是医院。”

一期艰难地开口:“……没……事……”只是肩膀疼,头也疼。

青江目睹了全过程,病人试图越窗逃走,也没想到自己真踹碎了。一期被他一脚踹飞倒是好命地躲过了玻璃碎片。

“没事就好,刚刚真是吓到我了,一出来正对一张人脸什么的……”罪魁祸首由衷地感慨。


诊室里的人涌出来,医生一眼看见一名倒地不起的病人,飞奔过去检查。他惊讶道:“你,你是粟田口的那个——”

旁边的年轻病人忽然就愣了,他低头仔细地扫了一遍一期的脸,面露疑惑:“我好像在哪见过你?”

让我怎么回答你啊先生!一期在心里大声地反对了这个突兀又无意义的问题。他在医生担忧的目光下缓慢爬起来,连带着道歉:“对不起,让您担心了,我没事。”

医生摇摇头表示没关系,他停顿一下想起自己的使命,神速回身按住那病人的肩膀:“别跑!!!”

病人:“我不是站在原地让你抓了吗。”

“你,现在,给我进诊室,好好坐着。”

“好好,我这就回去。”病人终于不反抗了,刚才开始一直在围观的父母对视后流下了感动的泪花。

青江半扶着一期:“……今天运势不太好。回去吧。”

一期应了一声,突然接收到了一束目光。他回头,那个病人还在看他,用一种能称之为极度怀念的表情。

可能这人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做出这个表情。一期感到身体里又泛起梦里的那种“难过”。

某个念头升起:或许,或许他们本该是最亲昵的人,在同一个地方,谈论相似的话题,彼此间连接着温柔的羁绊。

只是现在连接断开了。是从外部被斩断,就连些微的粘连也绝不允许,彻底的消失。







♢剧情是打算以现实+回忆+现实……这样循环来的。一旦现实里的人际关系进步,回忆也跟着更新。

♢想认认真真谈个恋爱怎么那么难啊??(说着一脸羞愧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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