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啊。
一期一振遇到了目前人生的第二大挑战,仅次于被送进精神病院。
有一面之缘的男病人对他说“和我在一起。”
哦!对了,男病人,到底还是病人啊。一期在巨大的冲击中缓过劲来,他避开心里那些动静,诚恳地建议道:“您该休息了。”
=“不好意思我拒绝”,青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,像蔫掉的细竹子,“你也不问问我名字就拒绝……”
“……好吧,您的名字是?”
“鹤丸国永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,青年带着满眼的希冀凑到他身边,巴巴地等待着回音。
鹤丸国永……是刀的名字。
名为鹤丸国永的刀。
啊,确实是把名刀……
数珠丸?……青江?
……全都是刀?
——一期一振,也是把刀啊。
心底有个声音重复着,鼓点一样敲打在他身体内部,骨骼肌战栗哀嚎,从深处传来阵阵钝痛。
一期抽了口气微微弓起脊背,暗自捂住胸口,他低语:“你是……鹤丸国永……?”
青年看他回想起什么的样子,点点头紧张地看着一期,眼里有光摇动。
“…………”
熟悉的金色链子又在动了,在一期眼里晃来晃去令人心乱。和鼓点混在一起奏响,为了回应这段联袂召唤似的,某种东西呼之欲出。
他张了张嘴,说:
“抱歉……我,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同是以刀为名的青年愣住了,足足半分钟的时间他停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一期说完后,发现鼓点和链子的声响一齐离开了,除痛感之外好像还带走了些东西,一时不知是何物。
总之暂时是结束了。他长长呼出憋在嗓子眼的气息,让它变得绵延而寡断。一期直起腰,对鹤丸无力地微笑:
“您还有什么事吗?”
鹤丸眉毛一拧,一副不解又大受打击的萎靡模样。青江觉得他该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,可他挠挠后颈略长的头发,最终选择了笑脸。
“既然你那么说我也没办法了,今天我们先到这里。”
他给一期的回应果真是个温和的笑容,然后挥挥手上楼去了。
他们在大厅沉默地坐着,不一会一期扶着桌子起身:“对不起,我很累……先回房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目送他的背影在楼梯消失,剩下青江和数珠丸面面相觑:
“我以为他会认出我来着。”
“他也没看见我。”
“还有他刚刚说什么?”
“……今天,先到这里。”
“唉~”
“大概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意思。”
“等等, 鹤丸不就住一期隔壁吗?”
一期关门之前特意看了一眼隔壁。崭新的锁和门把手,表明这里住进一个新伙伴。
……再看也不能盯出花来。他有点郁闷,走进房间带上了门。
心累身体累,病房里惨白惨白弄得眼睛更累。一期倒向床铺卷起被子,听着下面花园的嬉笑闭上双眼,很快意识就消散到某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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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的庭院
樱花在脚边落了薄薄一层,走一步都会在脆弱的花瓣上留下痕迹。鹿鸣集满水后敲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,从前每敲一下都会有枝杈上的鸟扑扇翅膀,现在动物们都习惯了不再有任何反应。
【喂——一期?】
他从满庭院的樱花里回过神来,接着耳朵传来略略的痒意。
随手就把刚插到自己头上的花枝扯了下来:【别开玩笑了,鹤丸殿下。】
对方接过樱花,颇为遗憾地说:【难得我想看看的。】
他知道这点打击这家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,可还是从鹤丸手里拿回枝子,抬手慢慢靠近他的脸颊:【请把头向左歪……】
对方柔顺地歪头,他手中的花轻轻松松插进细密白发间。
他左右看了看,伸出手。鹤丸盯着他的手指一动不动,但那一点点的惊讶在自己看来特别明显。他停顿了几秒,还是继续用手指把鹤丸额前乱翘的刘海梳顺了拨到一侧:【好了。】
【真不习惯。】鹤丸摸着自己脑袋上多出的物体,抑扬顿挫地评价,【为什么会这样,明明是我先的。】
【可是您很愉快呢。】他看着鹤丸。
【有吗?】鹤丸咧着嘴反问。
——因为眼里像落进了星星。他抱着欣赏的心情去观察,头一次发现人类的眼睛是那么漂亮,澄净到能倒映出他的脸。
他没说出来,觉得身体里大概是心脏那个部位化成了一摊水流进土里,笑意不可自制地涌现。
【怎么了突然那么高兴?】鹤丸跟着笑,花簇也晃动着鲜活起来。
【哈哈……没事,突然间就……】他擦擦笑出来的眼泪,断断续续地回话。
有您在,我就很高兴,多奇怪啊。